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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政界女性的皮膚需要像犀牛皮一樣厚實”

接連的折沖警醒了全世界的女性從政者。很多時候，她們或許傾訴的太多、親和的太多、依靠的太多，或許太過在意那些加注到她們身上的類似民主、傳統(tǒng)和智慧等等閃爍著光芒的價值意象。

作為或許是當代最早的女國務家，羅斯福夫人早在上個世紀就曾給出過建議，“政界女性的皮膚需要像犀牛皮一樣厚實”，然而在真刀真槍的政治實踐中，這一點有時真的很難做到。

現(xiàn)在看來做的比較好的應該是默克爾。她的思想里從來沒有無緣故的感性、同情濫觴的空間，她保留了德意志最為寶貴的品質(zhì)，審慎、節(jié)制、緩慢甚或乏味的推行著自己認為的國務上應有的一切帕累托改進，這場工程已經(jīng)持續(xù)了三屆政府，并且永遠不會止息。

在希臘債務危機的早期，一個穩(wěn)重的默克爾敢于冒著讓希臘窒息的危險，堅持只有取得改革的成效才肯放款，甚至連2/3的德國國民都認為那項財政節(jié)約方案太過嚴苛，而默克爾就是不慌不亂地親自研究希臘爛到根的養(yǎng)老金制度，一條一條拿出來和希臘總理亞歷克西斯·齊普拉斯討論。

在難民問題上，一個審慎的默克爾可以在面對巴勒斯坦小姑娘里姆·薩維爾眼中的淚水時做到如此無情，“我們不能干脆地說，你們都可以來，非洲的所有人也可以來，我們應付不了這么多人”。她從未替自己的難民政策做過任何過多的宣揚、辯解和注釋，換作在美國，這本將成為一個標準的富有偉大個人成就的情感范本。

絕大部分女性國務家習慣于擁有一個比照的對象，無論是來自父親、丈夫還是曾經(jīng)的女性前輩。希拉里的國民經(jīng)濟增長邏輯充滿了克林頓的影子；珍妮特·耶倫僅僅上臺三年，語言風格已經(jīng)從簡單清楚的伯南克模式無障礙切換到了模糊晦澀的格林斯潘模式；特蕾莎·梅在英國獨立的征途中必將不斷回望撒切爾夫人挽救帝國經(jīng)濟的塵封舊事。

而樸槿惠心中將永遠不會忘卻射向父親的子彈，不會忘卻他一手締造的經(jīng)濟奇跡，不會忘卻那些對于大國政治和韓國角色的深刻囑托，這使得她的戰(zhàn)略神經(jīng)極其敏感，戰(zhàn)略空間太過缺乏彈性，稍有波動就急切做出過于認真的戰(zhàn)略回應，導致現(xiàn)今東西兩端外交上的被動。

這種或明或暗、或有或無的模仿與比照將給女性國務家?guī)砗艽蟮膫€人束縛，很多時候，這種束縛不是自己添加的，而是在媒體的高頻關(guān)注和刻意對比中被動塑造的。

默克爾的獨立精神此刻很值得學習。他的頭腦里沒有先驗的戰(zhàn)爭記憶；也不會刻意的對法國和俄國的舊有關(guān)系表達出任何的懷念和眷戀；在自己的導師前總理科爾被獻金丑聞圍困的時候，她甚至在《法蘭克福廣訊報》寫下了決裂信，踩著他的政治遺產(chǎn)朝著黨主席的方向邁進；當被問及政治上的典范時，她從來都是拒絕和撒切爾夫人進行對比。在她看來，不需要站在另一個人的陰影之下，也能顯出自己的樣貌。

這是幼時在民主德國35年的生活里培育的品質(zhì)，秩序、計劃、方案才是更為重要的東西，不要大笑、不要流淚、不要說過多的話，即便失去驚喜，也要保持有序；寧可面色嚴肅，也不要左右逢源。甚至一個新動詞已經(jīng)為之誕生——“Merkeln”——什么也不說，什么也不做。她的任何決定、任何表態(tài)都是沉默的。正如她自己所說，“沉默，對我來說是非常美的東西”。

默克爾得到了同儕的認可。特蕾莎·梅上臺伊始，首個出訪地就選擇了德國；希拉里也不止一次地表示，她最欣賞的領(lǐng)導人是默克爾，在她看來，她們對長褲套裝擁有相似的迷戀。

女性意義上，這或許才是比較接近成熟的國務家范本。希拉里笑的太多了，樸槿惠哭的太多了，昂山素季離民主價值的標簽太近，蔡英文的貓?zhí)^頻繁地出鏡，這些映像在某種意義上使得我們更為親近，但一旦陷入民粹的泥淖，不小心跌倒，很難再爬起來。

Lock her up?

今天，當我們談及“她世紀”，我們更多想說的是上個世紀單一、獨立的女性政治映象是如何在本世紀初期形成鮮明而規(guī)模性的脈絡。

在克林頓政府時期，美國歷史上的首位女國務卿曾經(jīng)被稱為“攻克男人堡壘的奧爾布萊特號快車”，那時戲謔的人們不會想到，她真的徹底把男人的堡壘攻破了。

在其以后的不長時間里，美國政壇接連出現(xiàn)了兩位女國務卿和兩位女國家事務安全助理，種種鋪墊已經(jīng)足夠；從《白宮女總統(tǒng)》、《女副總統(tǒng)》到《女國務卿》，連美劇都開始為這場性別對抗的終極盛筵造勢。

然而特朗普“Lock her up！”(（把她關(guān)起來?。┑目谔柡芸赡芙Y(jié)束這一切，如果《紙牌屋》第五季的劇本已經(jīng)寫好，至少克萊爾干掉安德伍德入主白宮這個橋段目前來看應該緩緩。特朗普現(xiàn)在Lock掉的不僅僅是希拉里，很有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整個一種性別的仰望。

在韓國，人們呼喊著大致相同的口號，正如一屆屆政府反復印證的那樣，當總統(tǒng)必然不會有善終。樸槿惠深知這一點，她本想仰賴自身的勤勉與家族的映像推行一場革命，不僅僅是為自己，更是希望去改變這個國家由于民主過剩已經(jīng)明顯暴露出來的深刻問題。然而堂皇轉(zhuǎn)眼凋零，革命是短命的別名，不小心已經(jīng)來到了結(jié)束時分。

與男性世界的政治邏輯不同，女性國務家的出現(xiàn)是需要在政治池塘中累積醞釀、緩慢造勢的。如果沒有“美麗島事件”后的“妻子軍”，沒有呂秀蓮、陳菊、洪秀柱，就不會有蔡英文。沒有馬德琳·奧爾布賴特、康多莉扎·賴斯、蘇珊·賴斯，也不會有今時有可能立于山巔之城的希拉里·克林頓。

這些還都是民主發(fā)展極為充分的區(qū)域，放眼整個世界，其實很多國家的女性候選池十分羸弱，在性別歧視最為嚴重的阿拉伯世界，女性議員的比例只有10%。搏出一個，下一個就要等好久；失去一個，后顧很可能無人。離開了希拉里、樸槿惠們這一輪的標簽意象，“她世紀”的下一波暗涌還不知道在哪里。

1979年，當撒切爾夫人身承大英帝國的余輝站在唐寧街10號的門前，她感受到了歐洲聚合的腳步，感受到了遠在馬爾維納斯群島邊緣殘喘的帝國權(quán)勢，也感受到了一種性別意義上的孤獨。

30年過后，歷經(jīng)了一個輪回，這樣的孤獨或許有可能重現(xiàn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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